创意城市再思考：城市创意经济中复杂性、网络和互动的作用
在过去的20年中，世界各地的城市都开始重视文化在城市复兴中的作用，并对城市文化设施进行投资以促进创意经济发展。纽卡斯尔和盖茨黑德两个城市通过联合共同发展文化和创意产业。作者借鉴复杂性理论（complexity theory），将纽卡斯尔/盖茨黑德的创意文化发展看作一个复杂的适应性系统（complex adaptive system），分析城市文化发展中的驱动力和互动影响机制，并为文化发展政策和创意城市研究提出改进建议。
创意城市的完整概念由Bianchini 和Landry（1995）最早提出。在2000年Landry发展了此概念将其与1980年代末到1990年代初英国城市文化产业发展和社区复兴相关联。对创意城市的研究早期集中在创意消费部分，后来转向创意生产，陆续提出了创意产业（DCMS, 1998）和创意阶层（Florida, 2002）的概念。其中Florida的创意阶层理论最受关注，成为很多城市制定创意发展政策的理论基础。创意城市被定义为一个创意阶层大量集聚或者对创意阶层有着潜在吸引力的地方。Florida认为城市需要通过投资文化设施、打造创意环境来吸引创意阶层集聚，从而促进城市发展。
作者认为Florida太过重视至上而下的文化设施投资和创意环境建设，强调创意阶层需要特定的资源包括文化、设施、咖啡文化、文化多样性和高科技等。但其研究未能解释这些资源如何与创意阶层互动，也未能指出这些资源的竞争优势。在Florida的创意阶层理论指导下制定的政策可能会面临如下三组概念之间的矛盾。
创意阶层VS创意产业、文化工作者：这两个术语经常会混淆，但事实上它们分别指向不同的人群。Florida列出的创意城市（特别是欧洲的城市）并未能反映创意产业发展的现实。
城市复兴中的地方价值VS全球竞争力：很多时候面向创意阶层和面向当地人群的政策之间是矛盾的。
短期吸引政策VS长久持续发展的政策：现在的趋势是采取短期吸引政策，而忽略了吸引外来人才和发展本地人才之间的平衡。
复杂性理论最早源自自然科学领域，最近在社会科学研究中的使用开始逐渐增加。一个复杂适应性的系统具有不均衡性、非线性互动、开放性、分散式联系、历史延续性、适应性和反馈、自我组织、非决定性等特点。其中核心是系统要素间的联系必须是非线性的，即通过基本要素的发展无法推测出整个系统未来的发展。
创意产业具备复杂适应性模型的特征。创意产业根植于地方网络，同时也是全球文化生产系统的一部分。创意中公共和私有部分的互动使得系统具有开放性和不稳定性。创意产业的分支包含了跨国企业与小企业、自由职业者以及零售商之间的合作，使得系统更加开放和不稳定。创意产业内部自发形成的多个组织和网络增强了内部各个主体之间的互动联系。创意个人和组织对城市发生的变化做出即时的反馈和适应，并最终影响整个城市文化的发展。所有这些特征都增加了创意产业的复杂性。
该研究在2004-2006年间对纽卡斯尔盖茨黑德和英格兰东北部地区进行调研。其中包括对136名相关人员的访谈，以及针对当地（私有、公共、非盈利）创意文化专业人才的社会网络分析数据(social network analysis data)的收集。
作者以复杂性理论和复杂适应性模型为理论指导，利用访谈和官方人口就业数据对城市文化发展中不同主体的互动和发展驱动力进行研究。研究主要借鉴复杂理论中的四个原则：①空间可能性、非均衡性和创新；②非线性、反馈和共同进化；③联系、独立和自我组织；④以及系统自然衍生的集群、网络和内部联系。研究主要集中在两个部分：①创意从业者的个人事业、工作驱动力；②政策制定和决策。
1、从工业城市到创意城市：空间可能性、非均衡性和创新
在联合竞选欧洲创意之都以前，纽卡斯尔和盖茨黑德两个城市是竞争对手的关系。参评欧洲创意之都奖促成了两个城市的联合，将两个城市的文化供给最大化。这被认为是一种创新的自我组织模式，为克服创意文化发展的行政边界问题提供了一种新的解决模式。
在空间可能性方面，纽卡斯尔盖茨黑德衰退的工业空间为城市发展带来新机遇。很多衰败的工厂空间和废弃的建筑为创意文化发展提供了空间。创意文化发展和城市对文化的重视是对工业衰退的一种应对。
2、非线性、反馈和共同进化
在复杂性理论中，系统复杂的联系性和适应性使我们无法准确的预测系统未来发展的趋势和可能的结果。例如，建设新艺术美术馆这样的大型投资，通常被认为会促进当地经济发展，但事实上却不一定会与当地艺术家发生联系或促进当地创意产业发展，如盖茨黑德的波罗的海美术馆（Baltic Centre for Contemporary Art）。然而，因为波罗的海美术馆的外延服务和互动项目，更多的人开始关注艺术从而扩展了艺术市场，这最终会对当地艺术家产生积极影响。如波罗的海美术馆一样，纽卡斯尔盖茨黑德的很多文化设施建设都强调长期战略和互动联系。这些政策鼓励文化系统内各个主体与不断变化的城市环境共同进化。
3、联系、互相依赖和自组织
复杂适应性系统的特点是系统各个部分与外界环境的互动和联系，从而增加了系统的复杂性。纽卡斯尔盖茨黑德的联合申报促进了两个城市文化网络的发展，不同的部门和组织为了相同的目标而加强联系并展开合作。
城市复杂的文化系统存在自我组织的现象。对于文化创意从业者而言，艺术家之间的合作、自发运营的空间和美术馆，以及从基层发展的创意网络互动等自组织活动和机构为他们提供了重要支持。
4、自发生长的结构：集群、网络和相互联系
城市文化发展的复杂性还体现在形成了自发生长的结构，包括了创意集群和组织网络。网络对城市创意文化发展的经济意义主要体现在促进公司之间的贸易，并为创意从业者和企业提供市场。创意从业者之间通过创意网络进行信息交换、灵感碰撞并互相学习，从而促进其事业发展。
创意产业会形成不同形式的网络，正式和非正式。通常在一个大的正式网络中，人们会形成很多小的、更亲密的非正式社会网络。正式的网络往往组织严密、行动高效。而非正式网络以信任和社会交际为基础，对于创意个体的事业发展通常更重要，作为正式社会网络的补充。
该研究成果对文化发展政策制定以及创意城市研究有着重要启示。在城市文化和创意发展政策制定方面，作者针对常见的三组概念之间的矛盾提出了改进建议。首先，要理清创意阶层和创意产业之间的关系，有些政策可以使两者都受益，而有时需要针对两者不同的需求分别制定有针对性的政策。其次，对当地资产和驱动力的关注现成为发展全球市场的关键。该研究案例中，两个城市凭借地方创意产业以及草根社区成功吸引了国家和国际资本关注。最后，长期的发展计划可以通过一系列短期的政策实施来实现。例如，尽管为了评选欧洲文化之都而进行的联合是一个城市短期目标，但这促成了之后持续十年的项目投资。研究案例的发展模式对政府和城市社区有较高的要求，需要政府有大量资本投入、强烈的发展决心和大胆的发展战略，以及地方和个人对文化发展的拥护和支持。
在对创意城市和创意产业的研究方面，作者建议研究者在分析创意城市发展和制定创意文化指标时，不要只关注城市文化设施建设，而应更多关注文化设施和当地社区以及创意从业者之间的联系互动，例如研究有多少人使用这些设施以及艺术家和其他组织是如何参与其中的。不可见的参与和互动影响了文化设施的实际使用效果以及其对城市发展的影响。
该研究运用复杂性理论研究创意城市的发展，对文化创意发展的驱动力以及创意阶层和城市资源之间互动机制进行了新的探索。同时复杂性理论在研究文化发展方面也存在很多局限和挑战，主要包括对创意主体之间的联系互动如何测评、创意发展系统的边界如何确定、如何获取系统的动态变化数据等问题。
来源：COMUNIAN R. Rethinking the creative city: the role of complexity, networks and interactions in the urban creative economy[J]. Urban Studies, 2011, 48(6): 1157-1179.
（供稿：邱松，王兰）
制造业发展的空间供给：对于城市工业用地转型的理解
规划师对于解决城市工业用地存量问题备受压力：是否应该制定工业用地保护政策来保护制造业？制造业在提供了工作岗位的同时，是否加剧了经济适用房的建设,并可能导致城市在其他方面难以发展？规划师需要更好的理解工业用地转换的潜在因素以及对于保护性政策进行有效性评估。本研究建立了工业用地的一系列脆弱性指数，包括区位因素、周边动态、详细的产业发展趋势、环境危害和当地的法规。作者将展示如何将这些因素用来解释伊利诺斯州库克县和北卡罗莱纳州梅克伦堡县的工业用地转化为其他用途用地的可能性，并说明不同的产业保护政策如何有效地限制转换。城市可以使用这些因素指标来进行产业定位的战略性规划，将土地转换为工业保留用地。传统的规划和管理工具，例如工业园区的建设的确降低了用地转换的风险，其他因素如交通可达性则提高了转换的可能性。该研究认为当地政府应该采取相应措施，就什么样的制造业可以保留，在什么区位条件发展制造业进行战略性思考。研究提供了一个资源开放、信息交互的网络平台，并演示了可在其他地方应用的概念构想。
制造业现状发展背景：城市经济发展远离制造业、向服务业发展的重构导致高度分化的劳工市场，为蓝领阶层提供的中等收入工作岗位很少。除此之外，高科技产业以及技术精湛的售后服务部门的工作为城市生活提供了新的发展需求，也带来了房价的提升。因此，对于稀缺的城市用地从工业用途向住房和商业用地转型产生一定的压力。在一些城市，规划师为了保护为数不多但是作用重大的蓝领工作者，试图通过推进工业用地保护政策来减缓转型速度。但是，保留的工业因为可能没有税收或减少了房地产开发的空间而与地方政府的利益权衡产生冲突。由于劳动力市场的不平衡以及住房价格上涨的双重问题，尤其在一些市场机制强大的城市，例如，旧金山、波特兰以及纽约，工业用地留存量的问题将持续给规划师带来困扰。该研究对于工业用地向其他类型用地转化的可能性通过模型建立进行预测，并进一步将模型应用于发展明智的工业用地保护政策。
研究动机和研究问题：工业用地的去留问题目前仍存在争议。最近趋势表明，制造业自2009年恢复生产，出口提高47%，工作岗位提供729000个。前铁锈地带的传统工业复兴，经济学家对于工业发展的强调，提出了其他用地向工业用地转换的需求。但与此同时，城市生活需求，使工业用地的保留成为一个有争议的问题。自1990年代来，城市中心工业用地周边的娱乐休闲，高新技术和服务业的发展，迫使工业用地的转型产生了压力。旧金山规划委员会于2008年提出的发展计划，最初禁止所有的办公场所以及零售业在核心的PDR（生产production，分销distribution，和维修repair）地区开发，用以保护制造业发展，避免企业租金的过快增长。而在2014年3月，协会考虑允许PDR区域内空置的、边缘的建筑重新开发为非PDR产业的商业用地，其比例高达66%。这一转变使办公用地及零售空间支付高额租金，低租金额的PDR空间将用来承载现存的PDR企业，PDR地区的空间需求得以增高，空置用地减少。在这种情况下，规划师试图为制造业发展提供空间的行为将通过制定土地利用政策来达成，进而保护工业用地，推进制造业发展。
因此，本研究主要强调以下两个问题：①什么因素推动现有工业用地转换成其他用地？②工业用地保留政策（例如在工业走廊限制区划政策）是否在限制用地转换上有效？
背景以及文献回顾:通过对市场动态、文献资料的概述，该研究分析了制造业体系发展的竞争性、工业用地转换的动因、规划应对策略、用地保护政策的案例。城市仍然是制造业强有力的竞争地，传统的原因包括区位因素例如通向市场的便利程度、交通设施、供应商和技工市场等，新的原因包括城市提供网络密集型的竞争和互补型企业。关于区域性工业体系的竞争力调查发现：随着交通费的快速下降以及20世纪初全球市场的建立，企业竞争力越来越依靠发展的灵活性。对于产品生产的企业来说，这意味着应重点强化Just in time（及时制）生产策略。因此，尽管全球化和交通费用的下降已使制造业可远离市中心，但区位要素包括距离铁路、多种类型的仓库、高速公路的交叉口、以及港口和机场的距离因素，特别是更有竞争力的互补的企业的建设，仍对工业选址以及工业发展是否具有竞争力具有重要影响。密集的小型企业的网络也面临着革新，调查显示知识型溢出在区域的竞争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制造业仍旧可以提供工资高于平均私企22.9%的工作，且制造业对于劳动者教育水平不做过多要求，使这些工作对于大城市高失业率、低技术技能的工人具有吸引力。同时，对于工业用地的保留还可以保护健康公益企业免于搬迁，防止在环境退化土地上的进行住房再开发。
此外，通过对芝加哥布鲁克林威廉斯堡地区的资料研究，作者发现周边的商业或居住开发、距离核心CBD地区的距离将会成为工业用地转换的动因。加利福尼亚、芝加哥和纽约的工业用地政策试图建立工业区保护政策，通过禁止商业与居住用地在园区内部的开发，鼓励制造业企业入驻来维护工业用地。Howland针对工业用地过剩的这一现象，提出需要更明确地辨识适宜工业发展的用地，使发展需求与土地供给达到平衡。
研究的策略、方法和数据：调查基于城市制造业、工业置换和土地政策的资料记录，通过概念框架来指导关于土地转型的分析。这个框架包括了5个要素：①地块区位要素；②周边房地产开发动态；③工业发展趋势；④区位-特殊的保护政策背景以及；⑤环境危害要素。这些因素在理论上和实践上均与工业用地转换相关。
该研究主要对梅克伦堡县（北卡罗莱纳州）和库克县（伊利诺斯州）进行转型发展分析。研究建立了一个多因素的模型，考虑进每一个地块的属性特征、附近的房地产动态、工业发展趋势、地方性保护政策以及环境危害。
数据分析结果：影响工业用地转换的要素包括：政策因素、区位因素、周边房地产开发情况、环境因素等。重点通过对两个核心县域的工业地块的属性数据分析比较，发现不同的要素对于不同县域工业地块的空间分布影响程度的不同。研究同时进行工业用地转换风险分析，对多因素指标进行回归分析，预测代表了地块转换的可能性。
结论：面临几十年的工业衰退以及大量的工业存量用地，许多城市现在处于发展的重要时刻。一方面空置的工业用地拖累经济发展，因为它们不产生收入，并可能限制潜在的高密度的用地开发，不利于住宅和商业发展，也不利于创建充满活力的城市。另一方面，如果城市不保留工业用地，不维护制造企业及相关产业的集群企业，重要的集聚效应会受到削弱，制造业可能继续迁往海外，失去制造业回归的可能性。城市需要对于工业用地的开发有战略性的计划，并且使工业用地的供给与区域的经济发展目标匹配。为了达到这个目标，规划师需要考虑这个地区的工业开发策略，并且寻求将工业用地与可替换的功能结合在一起的方法。而且公共设施的供应需求在策略上应该与工业区位因素结合。
该研究是工业用地转换的一个多因素模型分析，其目的是提供一个工具，可以帮助规划者更好地理解影响他们管辖范围内工业用地的转换趋势。
来源：LESTER T W, KAZA N, KIRK S. Making room for manufacturing: understanding industrial land conversion in cities[J].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Planning Association, 2013, 79(4): 295-313.
（供稿：董博，王兰，邱松）